动物福利？权利？傻傻分不清楚～～～
写在前面
不知你是否和象妹一样，在看到关于动物的新闻消息时常看到“动物福利(animal welfare)”和“动物权利(animal rights)”两词？
这两个词常被弄混，即便是很多媒体和“大V”们也不例外。
爱查字典的geeky象妹决定，认真查一查这两个词背后的意义和概念，因此整理了这篇干货满满 (并不简短) 的概念辨析+案例分析。
让我们一起弄明白动物权利和动物福利是什么概念，又分别体现在怎样的动物保护运动（activism）之中吧👉
或许，你读完这篇文章后，会对动物议题的不同切入点有更多了解，还能进行更有价值的辩论。或者，至少可以理解和你争执不休的对方，那些想法究竟是从哪来。
首先，爱查字典的象妹google了这两个词的意思：
【动物福利】
动物福利（或福祉）描述的是动物的生存状态，以及动物如何应对其生存环境。若（有科学证据证明）这只动物健康、舒适、有足够的食物和水、安全、可以表达天性，并且不受疼痛、恐惧、不安等情绪干扰，这只动物就被认为拥有好的福利。
——美国兽医协会
动物福利指的是动物受到恰当而适宜的对待。
——牛津大词典
【动物权利】
动物权利指动物有着不受以人类目的为由的利用的权利，而且，非人动物 (因为人类也是动物的一种，因此在此强调“非人动物”) 的利益应享有和相似的人类利益的同等尊重。动物权利倡议者认为动物应被当作个体，而非任何人所拥有的财产。动物权利的概念常和动物解放 (Animal Liberation) 运动一同出现。
——USlegal.com
动物有着不受人类利用、剥削和虐待的权利。
——牛津大词典
动物福利 Animal Welfare
好啦，先说说动物福利。爱学习的你一定对动物福利最基本的“五大自由”记忆犹新啦(･ω´･ )！
良好的动物福利意味着动物享有：
不受饥渴的自由
生活舒适的自由
不受痛苦伤害和疾病的自由
表达天性的自由
无恐惧和悲伤的自由
动物福利派讲究系统地分析动物所处的情境。象妹Emma的动物福利教授David Mellor提出了Five Domains——“五大领域”的概念，与上面列出来的五大自由有相似之处，是更适于实际应用的动物福利指南。
点击可看大图
五大领域包括四个可以测量的物质领域：营养，环境，健康，行为；一个可以由物质领域来推算的精神领域：包括消极和积极的神经系统感受 (也就是情感。人类只能靠已有科学估算其他生物的感受，就像人类之间亦无法完全了解他人真实感受一样) 。
农场的牛也可以接受按摩？国内目前好像还没有……
提到福利的概念，一般人很好理解，说白了就是要对动物好一点/以人道主义精神为纲。再看动物权利的定义，好像也是这么一回事：都是要保护动物的利益嘛！但事实上，这两个概念很多时候大相径庭。
动物权利 Animal Rights
如果要用一句话解释动物福利和动物权利的最大不同，那就是：动物福利支持者认为，在彻底保障了动物福利、动物受到了非常人道的对待的情况下，人类可以因自身利益利用动物，动物也可以被当作财产 (例如可被当作财产进行交易) ；相反地，动物权利支持者认为，即便保障了动物福利，人类仍无权因自身利益利用动物，动物也不应被当作财产。
知名的动物保护组织Mercy for Animals (MFA), Animal Liberation Frontier (ALF), 还有People for Ethical Treatment of Animals (PETA)都是动物权利的支持者。其中，PETA在解释何为“动物权利”的概念时说道，“动物应当得到更多更公平的对待，这种对待不应基于动物们外表可爱与否、对人类是否有用途、是否是濒危物种、是否得到特定人类群体的厚爱。动物权利意味着动物非人类所食，所衣，所取乐，所实验。
动物权利关注的议题通常由以上六个板块组成：
野生动物
伴侣动物(即人们常说的“家养宠物”)
表演动物(🐘妹就常被拿去用做表演动物)
实验动物 (常见的如鼠，兔，比格犬，类人猿)
衣用动物 (如绵羊)
农场动物(也就是人们常食用的动物)
不了解动物保护的人经常滥用“萌宠保护主义”这个词语来概括全体的动物保护者，认为动物保护者只保护长相可爱的猫狗，却忽略掉“猪牛羊”等农场动物。然而，虽然本质都是希望动物能得到更好的对待，动物权利支持者和动物福利支持者却对“猪牛羊”问题有不同的方法“怼回去”：
动物福利支持者会说：猫狗需要得到保护，猪牛羊同样需要得到相应的福利和良好的生存环境。密集的养殖场和狭小的活动空间一样很残忍，因此我们不但支持保护猫狗，也为猪牛羊的福利呐喊！
而动物权利支持者会说：我们不以动物“可爱与否”将ta们分门别类，无论是猫狗还是猪牛羊都不该被人食用或剥削！ta们不是为了被人类利用而生的。对待ta们，我们“一视同仁”！
画外音
假如碰到“你是只顾猫狗的萌宠保护主义者”这样的论调，你是怎么想的，或是如何怼回去的呢？欢迎留言说说你的想法！
说了这么多，是时候亮出具体案例了！接下来的几个具体案例中，动物福利和动物权利“各有看法”，也“各有应对方针”。
Topic No.1
高速拦狗车&台湾禁吃猫狗的新法规
提到媒体大众对动物保护者的偏见，“拒吃猫狗主义”应该是最典型的一个：偏见的关键词包括“伪善”、“保护猫狗就不保护猪牛羊” (上述动物权利论对这个话题有相当的支持) 。可是，无论是所谓“狗粉”还是动物保护理念的支持者，人们关怀动物的动机有千千万万。对人们粗暴的贴上标签，就掩盖了标签之下每个个体的独特性。有谁规定哪些人是“有资格”关怀动物的呢？
从动物福利的角度举例来说，许多国家《动物福利法》对各种农场动物的运输和屠宰都有严格的要求。这是为了在人类利用动物的基础上，减轻ta们所遭受的不必要痛苦。
目前，我国的环境法专家常纪文博士多次主导推动国内动物福利法的推动，并在2009年提出《中华人民共和国动物保护法》草案，但一直没有被通过。他所合著的
《动物保护法与反虐待动物法:专家建议与各界争锋》这本书就详细讨论了动物福利的一些规范，还有在中国的适用范围，非常理性，也尽力贴近我国国情。他还合著有《动物福利法——中国和欧盟之比较》。很可惜国内此时还没有任何强制性的动物福利法律。
象妹们观察到，国内的现状是大部分人认为动物福利是“西方的东西”，动物只是牲口，他们过得好不好并不值得重视。
象妹Roxie想分享一个学习的小插曲：在美国动物伦理课的课堂上，教授举例说明在美国动物经常只被认定为财产(property)，但这是远远不够的，人们在争取让一些高智慧哺乳动物(如类人猿，鲸)成为“个体”、拥有“法人”地位。然而，讽刺的是，国内的许多案例中，动物既不是“个体”，也不是“财产”，处于一个完全的法律盲区，所以连“等同于财产”的法律地位也无法获得。
那么，西方国家为什么要立法保护动物呢？一是消费者用$$$做出的选择，消费者们对于动物福利观念的意识和心理需求促使他们用金钱来为自己认同的理念和商品投票(如很多消费者重视公平贸易、福利条件好的养殖场，散养的农场鸡，等等），二是提高动物福利通常意味着更高的生产质量。很多时候不需要花多大的钱就可以在细节上大大改善动物的福利。（详见小象之前的文章Temple Grandin）
由于欧盟相当严格的动物福利要求，其他国家（比如新西兰）要想出口动物制品到欧盟国家，不管情不情愿都必须提高动物的福利水平。这或许是国内接纳农场动物福利最有可能的因素——中国若想出口动物制品到其他西方国家，必须要先满足进口国的动物福利标准。（如果食品安全能过关的话...）
动物福利是可以测量的，并且有大量的科学研究做支撑——What we can measure, we can manage是动物福利界的大师Temple Grandin的名言。
对于运输猫狗（以及任何活体牲畜）的车，从四个物质领域来看，可能的福利问题包括：
营养：长途运输缺少食物和水源，猫狗在运输前就营养不良etc.
环境：和其它动物拥挤在一起无法自由活动，通风不畅，温度升高etc.
健康：运输条件适合传染病传播，通风问题导致缺氧，拥挤的笼子导致外伤，营养不良导致健康状况不适合运输etc.
行为：长时间过于拥挤无法自然地运动，可能有动物间的攻击行为并且无法躲藏etc.
精神：饥渴，疼痛，焦虑，恐惧，无聊etc.
这样系统地评估动物福利，不仅告诉我们动物的经历可能有多好/坏，也让解决方案变得清晰起来——通过改善物质领域的状况，改变影响动物的精神体验的因素，我们就能改善“动物福利”。当然，这是动物福利的方面，这还没有说到偷盗家养猫狗的其他黑色产业链和违法行为的问题。
那么，不管是家养动物还是野生动物，救助动物如果不是以改善动物的福利为目的——比如没有经验的情况下把不合适人工饲养的野鸟捡回家养，比如买来被虐待的陆龟却放生到水里，比如在非常狭小的环境中不加以隔离的群养几百只救助的流浪动物——这都违背了最初救助让动物得到更好保护的初衷，还不如不莽撞救助。
而动物权利的观点则是希望看到更深层的人类对非人类动物利用方式的改变，例如淘汰娱乐型动物园、禁止食用伴侣动物，更理想的则是人们成为素食者，不以动物为食、为衣。既然“3个人都至少会有5种意见”，即便同是保护动物的人们之间，也常常会有各种不同看法的碰撞和争论。
在“拦车救狗”和“食用猫狗立法”的问题上，动物权利观念考虑的问题就比较多样化了。针对“萌物保护主义”的这一偏见，象妹要跳出来用力的怼。象妹认识的许许多多常年深层的猫狗救助人也是素食主义者，因为猫狗、牛羊都是独立的个体，都有中枢神经系统，也都有感受痛苦的能力。从救助猫狗开始，逐渐和许多动物产生了共情，这时就发现素食主义成为了一个solution。这也联系到下一个与动物有关的情境——“爱护动物的人怎么能吃动物？”
Topic No.2
吃动物 Eating Animals
吃动物大概是动物保护者们最容易出现分歧和争论的话题了┑(￣Д￣)┍
支持动物福利的人会考量农场动物生活的环境条件和健康状况如何，运输、屠宰的过程是否造成不必要的痛苦。简而言之就是，如果要吃动物，那么前提是被吃动物必须要保障生前得到良好的福利对待。
动物福利论的出发点是：人类是动物的guardian(照顾者或守护者)，我们以动物作为生产方式，也承认动物和我们一样可以感觉快乐和痛苦，因此我们有责任让他们过尽可能好的一生。在一个有详尽动物福利法律以及监督的社会中，我们可以大胆想象，大部分人都会把“要对动物负责”作为常识来对待。
消费者对“非笼养”鸡蛋的需求越高，会促使越多农场做出改善动物福利的转变
在“吃还是不吃”这个问题上，动物权利支持者则大多支持“不吃”，动物权利支持者认为动物有最基本的生存权。可以想象，在承认非人类动物和我们人类一样可以感觉到恐惧的基础上，一定会有人提出，既然我们不会随意对他人施暴(因为我们知道彼此都可以感觉痛)，那么与人类的相近的这些有复杂中枢神经的动物，是否不应(deserve)仅为了满足人类非必需的利益而承受恐惧和痛苦？
下面这一段“一次伦理纯素主义的论辩”是象妹Roxie根据《吃动物Eating Animal》一书总结翻译的8个言简意赅的论辩之旅。点击大图查看哦！
点击图片可查看大图 ©️Roxie
象妹Emma想在这里提出一个问题：如果在一个完美的世界里，猫狗肉的生产可以极度地规模化、从出生到屠宰都把痛苦降到最低，类似一个小型家庭农场的模式，那么动物福利者们会接受吗？（欢迎大家砸来留言，进行讨论！）
Topic No.3
圈养野生动物 Wildlife in Captivity
在不同的情境中，人们常会支持不同的逻辑。对于已经被人类驯化的动物，可能许多人会觉得他们生来就该被人利用。然而对于野生动物，许多人的态度却会有180度大转弯。
举例来说，2015年丹麦的奥登斯动物园因为狮子过多、为避免近亲繁殖而安乐死其中一只健康的狮子，并公开解剖作为对孩子的科普教育。不少人满腔怒气地反对这只狮子白白死去，并且质疑动物园就不应存在。
这有点像2016年辛辛那提动物园的大猩猩Harambe的死引起全世界网络公愤，或者八达岭“拿到了外卖”却被射杀的老虎让微博和票圈亮起一片纪念逝者的小蜡烛… 你我在这些案例中，是否都有点认同“这些动物死得不应该”？
但是假如把那只狮子换成一头牛呢？你还会支持ta有不被人类夺去生命的权利吗？又假设他们都在人类照顾下度过了还不错的一生，活着时有相对好的福利状况？牛一定要死吗？狮子一定不能死吗？
也许你会想，狮子和牛不一样。但是这个双重功能标准的依据在哪里呢？对于每个动物个体，包括我们，生命有多少不同？或许有的人会说，野生动物生存的目的就在于“被人们保护起来，得以欣赏(理想状态是在自然环境中和纪录片里)，延续物种多样性，而牛是“家畜”，生存的目的就在于“被人类食用或做成皮衣、汽车座椅”。可是，有没有发现，上述这个观点中，动物的存在始终是为“人类”服务，无论是满足人类的直接利益，还是间接利益？如果你和象妹Roxie一样，对这种心底不由自主存在的双重标准感到困惑，不妨搜索一下“人类中心主义”这个概念。
不同物种、与人类有着不同关系的动物会有大不同的福利需求和挑战，但又都回到五大领域来：有吃有喝、有足够的环境丰荣、不痛不生病、有机会自由地表达行为，大概就是一只happy的动物了。
相应地，象妹Emma也经常把人类想象为一种脑容量很大但实际上没多大区别的动物——有这样的福利，人类是否也算过得相当不错呢？( ¯•ω•¯ )
回到2015年丹麦的奥登斯动物园因为狮子过多而安乐死一只健康狮子进行解剖教育的例子里。也许很多人对奥登斯动物园的做法非常不解，而丹麦动物伦理学家分析了这个案例：
哥本哈根大学动物伦理学教授桑德说，丹麦在2-3代人以前还是农业社会，多数丹麦人认为动物就是动物，不论他们是狗、牛、长颈鹿或是狮子，“在英国和美国，许多人关心走失的小狗或动物园的动物，可是回家继续吃猪肉”，而桑德表示这样的倾向在丹麦并不显著，大多数丹麦人注重动物福利，而不是把牠们拟人化(也就是不明显区别对待野生动物、农场动物、伴侣动物）。
- 台湾动物新闻网
这里我们无法在短暂的篇幅论证动物园的“对与错”，即便同是动物园，每一个机构的福利水平和动物保护理念也大相径庭。象妹想说的是，不同出发点、不同文化背景下的我们，对动物的看法会大不相同(“动物与人类社会的交叉区域”是许多动物研究学科中的重要话题) ，而且我们大部分人都不是绝对的动物福利支持者，或是动物权利支持者。
对有的事物，我们会更偏向于动物福利说，对有的案例，我们却会更偏向于动物权利说，而我们的看法也会随着时间发生变化。有的濒危野生动物，仿佛生来就享有“权利”，而其他的动物有时却仅有“福利”，或连“福利”的标准都无法得以保障。不过，这两者间的界限也在慢慢变淡。
社会对动物（以及任何事物）的看法随着时间不断改变——曾经，给婴儿做手术时，医生不给婴儿止痛药，是因为他们没有描述疼痛的能力，而医生忽略这样的“疼痛”。但现在我们知道，不管早产儿、婴儿还是猪牛猫狗都会感到痛。
曾经，德国古典哲学家康德认为人是理性的化身，而动物是没有灵魂的“机器”。但上世纪70年代，英国心理学家理查德·莱德提出的“物种主义”学术概念，则颠覆了人们对待人类自身和动物的诸多看法。
古典哲学家康德(左)和当代哲学家、动物伦理学家彼得·辛格(右)
一些人在微博、知乎上批判高速拦车的“狗粉”时会说：你们救完猫狗，回家就去吃猪肉，真是“伪善”！
一些人家里养了一堆鹦鹉，始终不理解为什么自己喜欢这些鹦鹉，也没有虐待，（引用部分媒体的报道“甚至还增加了珍稀物种的数量”）竟然还要被判刑。
这些案例，让评论区里又要炸开了锅。为什么呢？因为我们思考动物的方式和出发点实在太不一样了呀！或许这时在口水大恶战之前，象妹的读者好胖友们可以先结合以上的例子，分析分析自己观点的由来和自己的理论支持。先弄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就好比哲学终极问题中“我是谁”一样，是一切的基础呢！
今年3月世界上有三条大河（新西兰和印度）被相继承认有“人权”，与此同时由律师组成的动物权利组织（Non-human Rights Project）正在纽约为被囚禁的类人猿打官司，希望这些黑猩猩能被给予“法人”地位。世界各地都在悄然发生改变，人类看待非人类生命的态度一直在进步着，或者说“进化”着。
面对这样的凝视，难道你还能一直将ta看作机器和“东西”，不承认ta的痛苦和需求吗？
推荐阅读：
http://cn.chinagate.cn/news/2014-06/27/content_32789076.htm
http://www.chinaluxus.com/20121227/255886.html
参考资料：
https://www.avma.org/KB/Resources/Reference/AnimalWelfare/Pages/what-is-animal-welfare.aspx
https://definitions.uslegal.com/a/animal-rights/
http://www.purifymind.com/HumanMonkeys.htm
http://www.animal-rights-library.com/texts-m/francione01.pdf
http://www.tanews.org.tw/info/9083
http://tiramarhomestead.com/2016/03/animal-welfare-vs-animal-rights/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news/animalia/wp/2017/03/16/chimpanzees-are-animals-but-are-they-persons/?tid=ss_tw&utm_term=.e013e5327738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news/worldviews/wp/2017/03/21/there-are-now-3-rivers-that-legally-have-the-same-rights-as-humans/?utm_term=.880e19aa61cc
作者：Emma
Roxie对此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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